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辛卯和小芹下班回家,发现七岁的芸芸无精打采地歪在姥姥怀里,不住地咳嗽。一试表三十八度多,于是赶紧给孩子吃感冒药。芸芸不得病是个听话的乖孩子,一得病就成了娇气包。小芹问她晚上想吃什么,芸芸躺在床上,眼珠儿转了转,便把小嘴儿撅得能拴个叫驴,吭吭唧唧地说:
“我想吃饭馆里的馄饨。”
辛卯和小芹明白,自从那次带着芸芸在饭馆吃了次馄饨,芸芸就不爱吃自己家里包的馄饨了。那是因为人家饭馆用的是老汤,还添虾皮、紫菜、香菜等好多佐料。家里是清水煮熟了,舀到碗里就吃,当然没饭馆买的香。看着宝贝女儿那副病秧秧的样子,俩人心疼得要命,就像接了圣旨似的,赶紧忙活开了。他们想索性炖锅排骨,用排骨汤做馄饨,让孩子美美地喝上一碗热汤发发汗,兴许感冒就好了。于是让姥姥看着芸芸,辛卯和小芹去商店买来了排骨、香菜和紫菜,小芹把排骨炖上后,俩人一个和面,一个拌馅儿,接着又一块儿包馄饨。回京后头一次包馄饨时小芹还不会,是辛卯手把手教的她。可现在人家小芹包的又快又好看。辛卯不服气,便使劲追,结果好几个肚皮都露了馅,只好一个个打补丁,逗得小芹斜楞着眼儿直乐。辛卯也不好意思地乐了。虽然认输,却嗔怪小芹嘲笑他,抽个冷子拧她一把,招来一眼瞪和一声喊:“面!弄人一身面。”辛卯掸掸手,嬉皮笑脸地又去擀皮儿,结果一直稳当的案板便咣啷咣啷响起来,汗出了一脑门子,皮儿还供不上。小芹见状,用胳膊肘儿一拱他:“你去替妈看着芸芸,让妈来和我一块儿包吧。”
辛卯替换了岳母,坐在芸芸旁边,一边看着酣睡的宝贝女儿,一边望着勤快能干的妻子,心里漾起一股温馨甜蜜的浪潮。是的,他挺满意这些年自己命运的变迁和家庭境遇的改变。松英回京后,他先是进了县文工团,几年后和小芹结了婚,开始没要孩子,三十几岁才有了芸芸。一家三口搬进县城,虽说挣得不多,住的也窄,却也不愁吃、不愁穿,小日子过得甜甜蜜蜜、其乐融融。对于插队时受过磨难的辛卯来说,这种生活状况他已经很知足了。可是万万没有想到,最终他还能携家带口回到北京,和父母及妹妹重新团圆。他和小芹不仅上上了户口,还都有了稳定的工作和收入。每晚回到家,看到小芹不顾上班的劳累,照旧麻利地忙前忙后,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、纤尘不染;看到岳母解下围裙,笑呵呵地把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桌子;看到芸芸娇声娇气、磨磨唧唧地和母亲腻味在一起,他的心里便漾满了幸福的潮水。幸福弥漫在白天,更氤氲在夜里。想起来他都有些害臊,结婚十几年了,都四十来岁了,俩人仍习惯拥在一个被窝里睡觉,身子不贴着心就没着落。他夜里做梦,还总梦见俩人在豆腐坊里藏猫猫,在柿子树下滚草棵,时常梦着梦着就乐醒了。醒来后也不管小芹是睡着还是醒着,就开始腻味人家。小芹倒从不拒绝他,只是在喘息平定后,常指着他的鼻子笑他没出息。记得小芹曾说过:“你要是留下来,我会让你比任何男人过得都好!”她做到了,真的做到了。他或许比不上别的男人那么有钱、有地位,但他真的比任何人过得都开心、都快乐。他也没有辜负小芹,不仅在婚姻上忠于她,还带她来到北京,给了她城市女人的体面和尊严。想起这恍如梦境的一切,辛卯常常径自感慨。是啊,人生一世,所为何来?幸福和快乐真是比任何事情都重要。而他最大的幸福,就是和小芹厮守一生、共赴终老。
馄饨煮好了,小芹招呼辛卯把芸芸唤醒。辛卯这才从恍惚中回到现实,赶紧俯身去叫芸芸。轻轻推推她,突然发现芸芸额头热得烫手,脸蛋儿和眼眶儿也烧得通红。不一会儿,整个身子竟开始颤抖起来,嘴角抽搐并冒出了许多白沫。辛卯吓坏了,大声喊着:“小芹,芸芸又高烧惊厥了!”小芹和母亲都惊慌地跑过来,一筹莫展急得团团乱转。一家人哪还顾得上吃馄饨,赶紧给孩子穿衣服,留下母亲看家,背上孩子就出了门。最近的医院是二龙路医院,可这条路却不通车,大街上也空荡荡的少有人迹。孩子正在抽疯,没办法,辛卯只好背着芸芸,加快脚步朝医院跑。一边跑,一边让小芹快给松英打电话,让她开车过来接。电话打了几遍,一直关机。辛卯心急如焚,突然想到了思汉,说:“找思汉试试。”电话很快接通了,思汉得知了情况,立刻说:“别着急,我马上就到。”
辛卯实在跑不动了,小芹见他腿已打软,赶紧把芸芸抱在怀里接着跑。再看芸芸,嘴角仍在吐着白沫,鼻翼停摆,几乎已经没有了呼吸。就在俩人全都精疲力竭,近乎绝望的时候,一辆黑色奥迪吱地一声在他们身边刹住了。思汉招呼他们上车,迅速开到医院。一下车,辛卯便抱着芸芸冲进急诊室,一路不停地大声喊叫着:“快救救我的孩子!救救我的孩子!”医院立即进行了抢救。在所有人屏息围观下,一根银针刺进孩子上唇的一个穴位。须臾,已经没气儿的芸芸终于恢复了呼吸。人们也都长长地呼出一口气。这时,忽听一阵鞋钉声由远而近,门被推开,松英一脸惊慌地闯进来。见大家都在,芸芸也没事了,这才如释重负地和小芹抱在一起。
芸芸得了急性肺炎,需要住院治疗。一切手续办完后,天色已经黑透了。思汉白天忙了一天工作,晚上又折腾到现在,辛卯过意不去,极力劝思汉回去休息。思汉却望着松英说,想和她出去走走。松英低下头,没吱声。她实在不好再拒绝思汉了。自从上次从他办公室愤然离去,她一直没单独见过他。然而这期间,思汉为她家做了那么多事情,感动得一家人不知如何是好。上次家宴中思汉一番慷慨陈词后,大家似乎都站在了思汉一边,指责她不该心胸狭窄对人家记恨一生;不该无情无义、麻木不仁,像个冷血动物;尤其不该和许兴华走在一起。说那人施恩于前,作恶于后,肯定没安好心眼。劝她原谅思汉的错误,和思汉重新开始。她虽然指责思汉动机功利,但心里知道他不是那种人,这次确实是真心悔过,想和她重归于好。他那番激情四溢的表白也确实感动了她。想起他们曾经有过的幸福时光,她的心软了,有了再回到从前,和他再试一回的念头。不过上次太仓促,她不可能让内心在瞬间来个急转弯;也不可能在他刚刚表白心迹后就马上回应他、接纳他,那样显得自己太不沉稳也太情绪化了。所以当时她并没有表示什么。可是现在不行了,她已经失去了继续回避的理由。况且她为什么要回避呢?她已经过深思熟虑,本来就想找机会见见他,这不正好是个机会吗?尤其是在他刚刚代替自己帮助了哥嫂,挽救了芸芸的生命之际,她怎么能拒绝陪他走走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呢?于是她扬起脑袋,冲他微微一笑说:
“好吧,去哪儿走走?”
“随便,就在附近街上吧。”思汉见松英答应了他,眼神顿时变得神采奕奕。
辛卯和小芹也因松英的态度转变而兴奋不已。小芹索性迎上来,轻轻将两人的手勾在一起。仰起脸,像是在央求他们:“去吧,好好聊聊,啊,好好聊聊。”
秋季的京城,空气中的湿度和热度都已骤降。晚风吹在身上凉爽爽、滑溜溜的,令人感到格外舒适和惬意。胡同里一处工地机器的轰鸣刚刚停顿下来,槐树上持续了一夏天的蝉鸣也已经变得稀疏而喑哑。近处老旧的平房还没拆完,残垣断壁内到处遗撒着纸屑塑料等垃圾污物。不远处,高高的塔吊在夜空中呈现出巍峨的剪影,座座楼宇则黑压压地遮挡住块块星空。城市在一片喧嚣中不断地长高,而当年那些胡同里的孩子却已经渐渐变老。思汉打量着这条日渐陌生的胡同,不由地产生一种时不我待的感慨。
“还记得小时候北京的胡同吗?”思汉仰望着夜空,神色迷惘地问。
“当然。那时候的胡同很敞亮很静谧,孩子们都喜欢在胡同里玩儿。”松英的眼神里也流露出一种向往和迷恋。
“那时候,我们常在胡同里弹球儿、拍洋画、扇三角,后来是骑马打仗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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